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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发自己的光就行,不要吹灭别人的灯。

浮生愿(18)





“殿下,将药吃了就不痛了。”

邝露已经把脸颊的泪珠擦了好几个来回可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就知道润玉突然遣她回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只是不成想竟是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将手里的汤药喂到昏睡不醒的润玉嘴边,可怎么都是喂不进去。这药还是她跪在岐黄仙官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回来的,荼姚下了旨,不许给润玉用药治伤,邝露知道岐黄仙官也是身不由己。能讨来药她已经很感激了,可喂不进去,这和没讨回来不一样吗!

“我扶着他,你再来喂,这样也不容易呛着。”

彦佑将润玉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纵使邝露再不喜欢彦佑,但一切以润玉为重,现下也只能这样了。若不是他,润玉也就不会去洞庭,不会知晓惨痛的过去,更不会遭受如此祸事。

邝露为润玉擦净嘴边的药渍,想再喂一些,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喂不进去,急的邝露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的不听话。

“殿下,您把药喝了就不会那么痛了,把药喝了就好了,您哪怕只喝一口也是好的。”

“他那个样子,怕是喝再多的药也好不了。”

清冷的女声在背后响起,邝露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挡在润玉身前颇为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彦佑也暗暗的聚起灵力,来的不知是哪位仙家,竟能如此的悄无声息,连他都没察觉。

“你是谁?趁此时来这儿有何居心!”

邝露张开手臂,用宽大的袖袍将润玉遮挡严实。

“居心?可不适合用在老身的身上。”

白浅踱步过去,用手中的昆仑扇将邝露拨到一边,原本只是想在救人之际看一看在阿离眼里与她容貌不相上下的妙人究竟是何模样,却不想在看到润玉的一瞬间竟有故人重见的震惊。

“九师兄?”

不对,这润玉虽说与令羽有五分相像,就连魂识气息也极似故人,可白浅能感觉的到润玉是润玉,令羽是令羽。可这莫名的相识之感是怎么回事,她是真的在润玉身上感受到了令羽的气息。

“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白浅只是盯着润玉瞧的认真,邝露是真的被这天界的众仙家弄怕了,上前想推开白浅,然后就被人家一个定身咒定在了那里。

“别乱动,老身是来救人的。”

说着白浅掌心向上,一枚灵力至纯的蓝色内丹就浮在上面。

“这是……东海鲛人族的内丹,你不是南清天的仙家。”

彦佑百年前曾有幸去过北清天的东海,故而认得这东西。鲛人族内丹对于修习水系灵力的仙家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普通一颗就可增千年灵力,而白浅手上这一颗,水灵至纯强悍,怕不是普通鲛人族肚子里剖出来的。

“你倒是见多识广,扶好他。”

彦佑又将润玉在自己的怀里摆正了一下位置。只见白浅将内丹一分为二,用自身灵力慢慢将一半内丹的灵力化解,一点一点的输送到润玉体内,修补身上各处被损坏的灵脉。蓝色的水灵缓缓的将润玉包裹,疏解了他紧皱的眉头,原本异常苍白的脸色也终于好转了些。

过了许久,半颗内丹用尽,白浅才停手,将另半颗收好。

“唉……”

这仙家有些小气啊!怎么还用一半收一半呢!白浅知道彦佑要说什么,只好出口解释

“他现在伤势太重,这内丹灵力又太过强悍,只能用半颗,这都够他修养好一阵子了。另外这半颗早晚都是他的,只不过不是老身来送了。”

解了邝露的定身咒,看她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润玉的身体状况,白浅心里放心些,至少这大殿身边还有一位是真心待他的。

见润玉的身体是真的有在恢复,邝露一激动差点又要哭出来,但还没忘要谢礼,转过身朝白浅郑重一拜

“多谢仙上大恩,刚刚多有冒犯,还请仙上原谅,敢问仙上姓名,邝露一定不忘此恩定会报答。”

“要报答,也是那小子来报答,你只需照顾好他,到时整个北清天,”白浅顿了顿,又看向润玉“乃至昆仑虚都会感谢你。”

说完便如一阵清风,也不做多留,消失不见。

“北清天……”

邝露低声嗫语,终是露出了笑,他们家的殿下终于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紫方云宫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虫啊!”

荼姚指着眼前因润玉而对自己大发雷霆的旭凤气的大声责骂。润玉究竟给她的旭儿灌了什么迷魂药,竟会让他对自己的亲母宛若仇人般目眦尽裂歇斯底里。

“看你这个样子,我真后悔当时没有直接杀了他。”

“那母神就去杀啊!杀了润玉之后不如也直接将我用一道琉璃净火烧的魂神俱灭,那时旭凤便要谢谢母神的恩赏了!”

荼姚有些征愣的看着旭凤,颤颤的伸出手想要抚上旭凤的脸颊,骄傲如凤凰,这次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旭凤红了眼眶。

可旭凤却在那手即将抚上自己脸颊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荼姚却觉得这一步的中间是万丈深渊,弱水三千,怕是再也跨不过去了。

“母神曾问过我,天帝之位不要,六界之主不当,我到底想要什么。母神,我现在告诉您,”旭凤看着荼姚,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一字一句说的明白,有如上神之誓不可违背“我只求一个润玉。”

“旭儿……”

“可您连我最后的所求都差点毁了,母神,没了玉儿,我也活不成的。”

荼姚希望这只是旭凤一句怒到极致而说出的口不择言的气话,可是当她看向旭凤微红的双目时,发现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

邝露为润玉掖好被角,便出去亲自为其煎药,临走时还把要守在一旁的彦佑拽上,这个蛇仙,她才信不过。

“魇兽,看好殿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唤我。”

魇兽听后点了点头,神兽的灵犀最为灵敏,在润玉未出事之前魇兽就惶惶不安,在被润玉强行送到姻缘府之后还没过一天就自己想法子偷跑了回来,结果就真的看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主人。

邝露走后不久,润玉的手指微微的颤了颤,这一细微的动作被魇兽发现了去,兴奋的原地打转转,伸出头亲昵的蹭在润玉掌心里,它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被主人这样爱抚了。

润玉只觉的手里柔柔软软的,随后还微微有些凉意,神魂慢慢清醒,润玉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就听到魇兽一声欢愉的叫声。尝试着挪动有些麻木的身体,润玉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受损的灵脉竟在被一点点的修复,那灵力轻柔纯缓,宛若潺潺泉水滋养着他身上每一处。

润玉慢慢的坐直身体,任由魇兽乖巧的把头靠在他的肚腹之上。

“乖,我没事了。”

润玉摸着魇兽的小脑袋安抚,这才知道原来这小灵兽也是会流眼泪的。

“这几日在姻缘府有没有听话,你这样淘气没有惹叔父和觅儿生气吧!”

不想这句话说完,魇兽竟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一下直起身体,鼻子里嗤嗤的冒着粗气,抬起的前蹄又放下,急的它摇头晃脑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气极了发出一声嘶吼似的鸣叫,怒喊着心里的怨愤。

“魇兽乖,不气不气,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润玉瞧魇兽这样子,心里猜测或许是贪玩挨了骂,气不过才这样子。也是自己将它养的娇贵,纵使再淘气也舍不得说一句重的,反而要时不时的亲亲抱抱这个小家伙给它顺毛。可这世上又会几个这样娇惯它的人,淘气了,就是要挨罚的。

魇兽躲过润玉要安抚它的手,小脑袋摇的越发厉害,这次急的却是叫也叫不出来了。正着急呢,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眼睛一亮,示意润玉仔细瞧着它,一张嘴吐出一颗蓝色的梦珠。

“魇兽,所见梦乃他人真实发生的梦境,你这样与盗取他人私隐之事无异,以后不可……”

话尾还未说完,魇兽便咬着润玉的衣袖,嘴里呜呜咽咽急着要告诉润玉发生的一切。

只是一抬眼,润玉就看到梦珠里颠鸾倒凤不知今夕何夕的一对痴缠爱侣。窥他人之私,视为不耻。可是,润玉在看清那对爱侣的面孔时,也顾不得何为不耻了。因为此时,他就是这六界之中最大的耻辱。

“凤凰,我喜欢你。”

“觅儿,我心悦你,我爱你。”

爱人间情到深处的自然剖白,竟是这世间最毒的利器,扎在身上,比那三万天雷火刑还要痛人。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面目可憎如他,花容月貌如锦觅,旭凤是会有多痴傻才会爱他。原来,旭凤是故意要锦觅住到栖梧宫的,原来旭凤是真的疼爱锦觅才会将她送到叔父那里,原来锦觅亲手编织的红线旭凤是真的一直戴在手上未曾摘下。

那这寰谛凤翎呢!是特意拿来笑话他的吗?润玉看着手里那金灿耀眼的珍羽,越发觉得可笑,是他可笑了,是他僭越了,千百年来原只有荼姚才对他说过实话,他之于旭凤,是不配的。

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嫡子,一个是阴冷角落里的弃子,他早该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眼见那梦珠里的所见越来越入不得眼,润玉却是连挥散它的力气都没有。

“魇兽!”

蓝色梦珠被来人挥手打散,邝露单手拿着药碗,眼神凌冽的让魇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跟在邝露身后的彦佑如痴傻了一样,瞪着魇兽惊在刚才的画面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殿下,您终于醒了。”

邝露将煎好的药放在一侧,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伸手就去检查润玉的伤势,身体是无大碍了,可润玉的眼睛却变空了。

“殿下,把药喝了吧!这样好的会更快一些。”

邝露将药勺喂到润玉嘴边,却一如之前,这药是怎样都喂不进去了。

“殿下刚醒,神思还不太清明,有些事真真假假的都做不得数。魇兽顽皮,都是在逗殿下玩乐呢!”

这话越说越乱,就连邝露最后自己都不知在如何圆这个谎,刚刚的一切她也看见了,这千百年来旭凤对于润玉的情爱她也都看见了,可现在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润玉这些年所受的苦又算什么,他尊贵的火神殿下无聊的饭后消遣吗!还是百无聊赖的打趣逗乐,他们家殿下经不起的,这种屈辱润玉受不住的。

邝露无力的放下药碗,退后几步直直的向润玉跪了下去,为了润玉千万年来所承受的一切,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偌大的璇玑宫是怎样都暖不起来的。

“兄长!”

话语里的心痛与焦急此时只叫邝露觉的恶心。

“把他赶出去!”

喊出这句话时,邝露温顺娴静的脸竟也会带着狰狞,看的彦佑心里一悸。慌慌张张的迈出殿门却被润玉叫住了。

“我去吧!你拦不住他。”

润玉赤脚走下床榻,每一步都如踏在炭火之上,疼到心里。

“殿下,您别去了。”

邝露拽紧润玉的衣袖恳求

“我们不待在这里了,您不用在待在这里了。”

润玉听不懂邝露的话,他的确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可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曾经他认为的最舒适的容身之所,已经被亲手打碎。

“我去去就回,他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不合适。”

一句话说的轻松平常,好像真是亲友遗落在这某样东西,即使是世间珍宝也与他无关。

旭凤还未走到璇玑宫的正寝殿门内就看见了身穿青色寝衣的润玉,他脸色苍白,头发只是松散的用简单白色发带轻轻挽着披散在单薄的肩后。这样的润玉让旭凤突然想到了海中明月,清贵绝美引人迷醉,却是轻轻一碰就碎的再也回不去了。

“你来找我,为了何事?”

润玉看着旭凤,问出这句话时头还稍稍的歪了歪,像是长辈在听孩子要向自己认错一般。

“我……前几日特意在魔界为兄长带回美酒,想起我们还未喝呢!”

“然后呢?”

润玉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旭凤面前,在他们曾月下共饮过无数次的石桌上一抬手便化出一瓶美酒,不是旭凤带来的,而是他自己亲手酿的桂花酿。曾经,旭凤只一句好酒,就令他偷偷跑到下界学了好久的桂花酿。

“兄长,地下凉,你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

旭凤伸手想要把他的兄长抱在怀里,却在即将碰到润玉的一瞬间被人躲开了。

“然后呢?”

润玉的眼尾已然红了,他要听的不是这些。润玉觉的此时的自己好像疯了,若是旭凤能再哄骗一句说他爱自己,可能他都会再去吃了那浮梦丹忘了一切,傻傻的再信一回。原来,他是爱旭凤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

旭凤收回手,他知道这时的润玉怕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仇人之子,有何脸面再来见他。可他不能不见他,没有润玉,他真的会疯的,一瞬间,旭凤心里一直压抑的那疯狂而又黑暗的种子好像又悄悄的破土而出发了芽。

旭凤倒出一杯桂花酿,双手奉到润玉面前,说出了连他自己都觉的可笑的话

“旭凤,恳请兄长原谅母神。”

润玉呼吸一窒,耳边清晰的话语彻底将事实揭露在他眼前,血淋淋的。

“玉儿!”

旭凤再也忍不住抱紧润玉,想要把他揉进心里融进骨血,他这句话说出来比那冰凌去扎他的心还要痛,可他能怎么办,他再想不出任何办法。

“换作任何人我都会帮你拉开凤翎箭让他神魂俱灭,可她是我的母神,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做,我没法这样做。玉儿,我会补偿你,这天宫,这六界,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求你原谅母神,原谅我。”

润玉觉的脖颈间滴落了许多液体,明明是温热的,却像是那三万道天雷火刑的炙焰,在蚕食他身体的每一处,将他毁到体无完肤。

“旭凤,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玉儿,只这一次,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都放下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

润玉奋力推开旭凤,眼尾红艳,发丝凌乱,纵使疯狂之态也是世间绝美。

“你不知道我身上的伤,你不知我心里的痛!你甚至妄想用你那可怜的怜悯换我用命都想守着的族人!你妄想,你妄想!我永远都不原谅!”

“玉儿……”

旭凤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不敢再触碰那样脆弱的润玉

“你还不如像荼姚一样一直对我冷语相向,我是有心的,我是会痛的,我也是爱过的!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大殿下,我更不想要什么婚约,你何苦与锦觅来骗我,旭凤,你曾要的,我有什么没给过你,把我当傻子一样捏在手心里戏耍就那样得意吗?”

“玉儿,你该歇歇了,都在说些疯话了,这里又哪有锦觅的事。”

“对!没有她的事,我怎配与她相提,一位时爱人,一个是玩物。”

“润玉!”

怒到极致,旭凤不自觉的怒吼出声,润玉也被这一声唤回神志,慢慢的平息下来,静静地看着旭凤,这一次,眼里连恨都不曾有了。

“对不起玉儿,我不该吼你,玉儿……”

“殿下,刚刚是润玉失言了。”

伸手轻轻拂过眼底的泪珠,润玉的面孔异常平静,拿出寰谛凤翎递到旭凤眼前

“曾经殿下将寰谛凤翎放在我这儿保管,如今,物归原主,愿殿下与良配,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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